第一百二十八章 海上升紅日

    「啊！」

    哪怕陳思沐從小就敢獨自在山林里過夜，獵殺猛虎與熊羆，但卻依舊被眼前這突然落下的五六頭血淋淋的鯊魚給嚇得尖叫了起來。

    這裡的每一頭鯊魚，都比那山林內的猛虎氣血更加渾厚，甚至在陳思沐看來，任何一頭都不會弱於一名功力深厚的武道宗師了。

    尤其是在海中，這樣的鯊魚恐怕每一頭都是殺戮的機器，少有生物能夠和它們匹敵，妥妥的海洋霸主。

    然而現在，這些鯊魚卻如此悽慘的被人一頭一頭的給甩到了岸上來。

    尤其是它們每一頭的身上，都有著觸目驚心的傷口。

    「這是掌痕？」

    陳思沐瞪大了眼睛，看到面前一頭鯊魚的腹部有一掌痕，直接就將鯊魚的皮肉給打凹陷進去。

    真的很難想像，這得是要有多大的力氣，才能夠做到的呀？

    鼓起體內的氣血力量，陳思沐猛的一下，也一掌拍打在了鯊魚的肚皮上。

    結果卻是紋絲不動，陳思沐更加驚訝的發現，這些鯊魚的皮肚全都結實無比，若是製作成為戰甲披在身上的話，甚至可以抵擋戰場上的各種刀槍和飛箭。

    「是他麼？那個首席大師兄嚴玄，不是說他的筋脈也盡斷了麼？為什麼還這麼的強？」

    陳思沐強行壓制住自己的驚嘆，然後就看到在海浪拍打的地方，有一個落寞的身影緩緩地朝著她走了過來。

    更加讓人震驚無比的是，這道身影的手上還揪著一個巨大的尾巴，而這個尾巴所屬的竟是一隻巨大的……陳思沐根本就沒見過的海洋生物。

    比鯊魚還大好幾倍，不由得讓陳思沐想起了許多漁民們口口相傳的神秘物種，那就是海洋里真正的霸主「鯨」。

    嘭！

    那身影將這隻巨鯨給拖上岸來後，便冷冷的盯著陳思沐。

    「大……大師兄，我……我叫陳思沐，是……是通過升仙令來到蓬萊的，大梁國金陵城人士。」

    原本心裡準備了一堆措辭的陳思沐，此時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在這樣清冷的目光注視下，她好半天才說出這麼一句，表明自己身份和來歷的介紹。

    「你說世間的路，不止一條？呵呵！你也是來看我嚴玄笑話的麼？知道我筋脈盡斷，已經徹底斷掉了仙途。」

    嚴玄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一柄黑色的短刀，然後開始剖開放下的那隻巨鯨，從頭部開始割開，一路開膛破肚，將裡面的內臟和鯨肉都給掏了出來。

    「嘔……」

    饒是陳思沐上過戰場也殺過人，看到這樣的血腥畫面，也是強忍著不適，險些要吐了出來。

    「噁心麼？你要來一塊麼？這可是最新鮮的虎鯨的心，吃下去以後，可以大量補充身體氣血的力量。」

    切下一塊虎鯨的心，嚴玄就放到了嘴裡直接就生嚼了起來，有滋有味的吃著，一點都不覺得噁心和腥騷。

    「不……不必了。嚴師兄，我真的沒有任何看不起的意思。而且，我……我自己也是筋脈盡斷，不要說是修仙了，連繼續練武的可能性都沒有。」

    聲音低沉，陳思沐一邊說著一邊抬頭看嚴玄的反應，她試圖將自己說得很慘，想要博得他的一點認可和同情。

    但是，嚴玄的臉色卻是非常深沉，那顯得蒼老的皮膚上，微微皺起的眉頭，讓陳思沐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虛實。

    「明明這嚴師兄還不到四十歲，怎麼看起來會如此蒼老啊？」

    陳思沐很奇怪，因為島上的修仙者，哪怕是那看起來才二十歲不到的道童，實際上看起來都比真實年紀輕得多。

    一般修仙者到五六十歲，往往都還能保持二三十歲的年輕模樣。

    可是這嚴玄的蒼老和憔悴，看起來都比自己的父親年紀還大了。

    而且他這殺鯨吃心的野蠻行徑，就更是讓陳思沐感覺到一陣的犯嘔，許多心裏面準備的說辭，根本就說不出口來。

    「你的筋脈也斷了？所以，這十幾天來一直想辦法找我，不停地在海灘上創造和我偶遇的機會。就想著讓我幫看在同病相憐的份上，幫你一把？」

    說到這裡，嚴玄表情略帶戲謔地看著陳思沐。

    而陳思沐則很是心虛的低下了腦袋來，暗道原來自己的這點小心思全被嚴玄看在了眼裡。

    難怪這十幾天來，自己越是刻意去找他等他，卻越是看不到他的絲毫蹤影來。

    嘆了一口氣，陳思沐這時才想到父親曾經的一些忠告，永遠不要將別人當作傻瓜，想要通過精心設計他人而達到自己的目的，最後往往會反而落入到別人的布局和掌握當中。

    前些天嚴玄一直避著自己不見，今天卻突然願意現身相見，陳思沐知道，無論嚴玄是怎麼想的，都至少證明自己的機會來了。

    「對不起！嚴師兄，我承認你說的對。我了解了你的經歷後，知道你一直在尋找斷了筋脈後還能再修煉的方法，所以……我想要你也能幫幫我，甚至，我可以成為你的藥人，為你實驗各種可能有效修復筋脈的藥物。」

    咬了咬牙，陳思沐知道過多的解釋和爭辯毫無意義，便索性乾脆的向嚴玄展示出自己可以為他帶來的價值。

    嚴玄聞言一愣，倒是沒想到陳思沐被拆穿心思後，會如此的果斷和耿直起來。

    他沒有立馬回復陳思沐，而是用手中的短刀猛的一插，然後像庖丁解牛一樣，蹭的一下將陳思沐面前的幾頭鯊魚的心都給挖了出來。

    「吃了它們，我們再繼續聊。」

    沒有過多的話語，嚴玄把五個新鮮的鯊魚心臟丟在了陳思沐的面前，淡淡地說道。

    陳思沐先是一怔，然後不再猶豫，硬忍著噁心想吐的感覺，抓起一個鯊魚心臟就大口大口的咀嚼了起來。

    而嚴玄全程沒有發出聲音，就這麼靜靜地看著陳思沐吃，一個一個的吃，然後噁心的吐了出來，緩了一下後又繼續吃。

    就這麼無聲的繼續，只有海浪拍打岸邊礁石的聲音作為背景，間雜著一些海鳥盤旋在上空的鳴叫，它們都有些迫不及待地等著，等著陳思沐和嚴玄這兩個危險分子的離開，然後便可以大快朵頤一番了。

    海鳥能夠吃到鯊魚和鯨魚肉的機會不多，那濃重的血腥味，讓它們激動地不停地拍打著翅膀。

    吃了整整三個時辰，直到東方都快發白，陳思沐才在吐了十幾次後，終於吃完了這些鯊魚心臟。

    「嚴師兄，我吃完了。可以繼續聊了麼？」

    陳思沐抹了一下嘴巴上的血跡，看著面前這個盯著自己一晚上吃鯊魚心的老男人。

    「好！你覺得我能幫你什麼？我自己都是筋脈盡斷的廢人了。」

    嗤笑了聲，嚴玄淡然地說道。

    陳思沐聽到這話簡直就想要揍人了，這個世界上有這樣的廢人麼？下海能輕鬆的抓來這麼多的鯊魚和鯨魚。

    不過，此時的陳思沐有求於嚴玄，還是只能壓低了聲音，說道：「嚴師兄這麼多年來，一定研究了許多種可能修復筋脈的方法，或者是……不需要筋脈就可以繼續修煉和變強的方法。我希望……嚴師兄可以將這些方法傳授給我，思沐不勝感激。」

    「你就這麼執著於修仙麼？本來以你的資質，半年內必然成為武道宗師，未來成為大宗師和先天大宗師也不無可能，為什麼一定要選擇修仙呢？」

    嚴玄並沒有正面回答陳思沐的問題，反而再次問道。

    「因為我要變得足夠強，只有這樣，才能回去守護我的父親，守護我們陳家。單純練武太慢了，哪怕最我再天才，要成為大宗師也要二三十年後……而且，修仙的力量才足夠強，宗師和大宗師在修仙者的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陳思沐沒有隱瞞，說出了自己的本心。

    「你在追求力量，念頭很純粹。其實，你的這種心態，真的更適合單純修煉武道的。你要知道，其實武道練到極致，並不比修仙差的。一如你剛才所說的那樣，世界上的路不止這一條。你若專心武道，他日成為武聖，也不比金丹期的修仙者差多少……」

    擺了下手，嚴玄又說道，「而我，現在沒這個能力，也幫不了你的。」

    「那我……我會一直在這裡等著，希望嚴師兄走出另一條路的時候，第一時間可以想到我。我願意為此冒任何的風險，付出任何的代價。」

    陳思沐真的太想變強了，也太想要修仙了。

    尤其是這一個多月來，親眼看到那些內門弟子們，可以使用各種法術，運用法寶，甚至是驅使一些強大的妖獸。

    這一幕幕修仙者的日常，卻讓陳思沐的內心無與倫比的嚮往，同時更加痛恨自己當初的莽撞，為什麼不真的等修為更深一些，打通的穴竅更多一點後再來呢？

    筋脈盡斷，仙緣是真的盡了。

    但是陳思沐不甘心，她總覺得這個世界不會如此絕情，所有的事應該都能有一個迴旋的轉機才對，只不過現在自己還沒有那個機緣碰到。

    直到發現了嚴玄這個和自己同病相憐的存在，陳思沐心中的希望之火變立刻蹭的一下冒了起來。

    是呀！

    自己沒那個能力找到其他修煉的方法，因為自己從來沒接觸過修仙，更沒有那個天姿和機會去研究。

    但是曾經的天生仙緣嚴玄具備這些條件，只要他不自暴自棄，潛心去研究和尋找，希望比自己去瞎琢磨強不知道多少倍。

    然而，此時看到嚴玄的狀態，卻和陳思沐所想像的「自暴自棄」狀態完全不同。

    他在和大海搏鬥，在獵鯊擊鯨，甚至還生吃虎鯨的心臟。

    「好了！天亮了，我該回去睡覺了。你要是覺得鯊魚的心臟好吃的話，以後每隔七天到這裡來一趟。我可以再送你一些。」

    沒有過多的話語，當海面上升起一輪紅日時，嚴玄打了一個哈欠，便縱身朝著海水當中一躍，瞬間就不知所終了。

    「果然，連嚴玄這樣的天才，有掌門的幫助和支持，十幾年過去都沒有能找到修復筋脈的方法……或許，我也應該徹底死心了。這仙緣本就不屬於我……」

    一直站在原地大半夜的陳思沐，自嘲了一番後，正想要挪動腳步離開的時候，突然感受到身體裡一股強大的氣血力量瞬間就升騰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什麼力量進入了我的身體？我的那些筋脈……斷裂處好像，在發燙在發光……是那些鯊魚的心臟！沒有錯，一定是那些鯊魚的心臟，吃小它們竟然可以修補我斷裂的筋脈麼？」

    震驚了，陳思沐原本以為嚴玄讓自己吃噁心的鯊魚心臟，只是為了考驗自己，甚至是單純的作弄自己。

    可是現在一動氣血，卻發現這一股龐大的力量，竟然真的開始一點一點修復她斷裂的筋脈。

    只不過，這個速度很慢很慢，整個過程的消耗也無比的巨大。

    陳思沐吃了足足五個鯊魚心臟，她粗略的估算了一下，這包含的氣血力量，甚至相當於十個宗師加起來了。

    然而這麼龐大的氣血力量，最後用在筋脈的修復上，卻只能剛剛好完整修復了其中的一處筋脈。

    可陳思沐周身的筋脈幾乎都快斷裂光了，足足有一百多處斷口，這豈不是說真要靠這個方法來修復斷裂的筋脈，至少得殺五六百頭那樣的鯊魚咯？

    嚯！

    只要想一想就覺得恐怖和可怕，這每一頭鯊魚可都是海洋霸主，堪比宗師甚至是大宗師的氣血力量。

    尋常的漁民若是在出海的時候，被一頭這樣的鯊魚盯上，就幾乎是九死一生了，更不用說去捕殺它們了。

    而且即便陳思沐知道這樣的方法可以修補筋脈，她也絕對沒有能力，親自到大海中去獵殺鯊魚。

    不過現在嚴玄卻是用這種方式，將鯊魚的心臟送到了她的面前來。

    對了！還有那頭虎鯨的心臟，不用細想也知道虎鯨的心臟比鯊魚的強太多太多了。

    五頭鯊魚的心臟才只能修復一處筋脈，說不定一頭虎鯨的心臟，就能修復好幾處筋脈呢？

    嚴玄這位首席大師兄，竟然真的找到了可以修復筋脈的方法了。

    那麼，問題來了。

    陳思沐心中猛然一驚，既然嚴玄都可以將這麼多的鯊魚心臟送給自己，豈不是說明他自身早就已經修復體內的筋脈了？

    可為什麼，門派當中依舊流傳的是他筋脈盡斷的傳言，是他刻意隱瞞了體內筋脈都已經修復的消息麼？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今天又為什麼要在自己面前暴露，還用這種方式來幫助自己？

    陳思沐才不會天真的認為，嚴玄是真的被自己給感動了。

    父親的忠告還在耳邊，任何人都不會無緣無故的示好，所有的動作背後都必然是有著利益的痕跡可循的。

    「不管怎麼樣，父親，如今我看到了希望。不管需要付出怎麼樣的代價，我都會死死地抓住的。等我回到金陵城，我一定會成為修仙者的。」

    抬頭，目視遠處那冉冉升起的紅日，陳思沐再次沐浴在暖和的陽光下，攥緊了拳頭，目光當中充滿著對未來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