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 糾結

    咔嚓，

    咔嚓，

    咔嚓——

    電閘閘刀落下的聲音巨大的像是電影劇幕的開端，

    邁入夜晚的大都會驟然醒來，這座破舊與奢華界限分明的城市仿佛變成了一座舞台，無數聚光燈打在舞台上，將它照射的像團小小的彗星。

    翟楠和顧希望站在權柄大廈前，

    身後傳來的電閘聲讓他們下意識回望。

    突然感覺這座自己生活了這麼多年的城市變得陌生了。

    它太明亮了。

    亮的有些光怪陸離。

    這不是大都會在夜晚本該有的樣子。

    是的，

    這座本該夜在晚腐朽極黑的城市，所有的燈，都突然被打開了。

    慘白的路燈，

    幽綠色的應急燈，

    橘黃色的公共提示燈，

    甚至是每一處街角用來示警異常的紅藍警報燈。

    然而，照亮大都會的遠遠不止於此。

    除了少數數十年前建造的古老建築和貧民區之外，近幾十年由權柄建設的民房和商鋪，包括會議廳北廣場在內的所有公共區域，都猛然爆發出璀璨的光線。

    這些地方所能提供的亮度，遠遠不是路燈和應急燈可以比擬的。

    大都會被照射的宛如白晝。

    光線里甚至可以看到細小浮動的塵埃，在輻射著更加細小的光線。

    「這是什麼？」

    眼前詭異的一幕讓顧希望忍不住看向發小。

    大都會從來沒有這麼亮過。

    就像是一個被淨化過的般若世界。

    一切污穢與黑暗都蕩然無存，白茫茫一片，真乾淨。

    「我也不知道。」

    翟楠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座璀璨刺眼的光城。

    仿佛在看一座光下的微型模型。

    這樣的場景，他很熟悉……似乎在哪裡看過？

    翟楠揉了揉太陽穴，隨即一愣。

    就像是……他被那天夜裡出現在地下金庫的烏鴉陰影潑了一身金光閃閃的液體後，被活埋進黃金里看到的詭異鏡像。

    水天一色。

    乾淨。

    明亮。

    充滿了光。

    乾淨的光怪陸離。

    不像是生者所在的世界。

    「復刻開始了……」

    翟楠說道，「但是，好像並不完全是復刻幾十年前的小丑賭局……甚至，好像完全相反——」

    翟楠話還沒說完，頭頂突然傳來了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

    隨後，

    有什麼重物從頭頂落了下來。

    啪——

    在他倆面前摔的七零八落，

    變成了餅狀。

    液體汩汩流動的聲音。

    翟楠和顧希望一幀一幀的，

    慢慢轉過頭來。

    只見地面上，有一攤破碎的人體。

    還沒死。新筆神閣

    他「咯咯咯」的轉過鮮紅充血的眼球，

    頭髮粘連在紅白相間的皮膚上，

    嘴角突然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從……從此不做……」

    「……打工人……」

    一股寒意瞬間順著翟楠的背後衝上了頭頂。

    旁邊的顧希望直接嚇得後退了幾步，蹲在地上嘔吐起來。

    「淦……」

    「到底發生什麼了……」

    然而，還沒等兩人緩過來。

    更多人體伴隨著玻璃破碎的聲音，砸落在地面。

    發出驚悚的悶響。

    砰。

    砰。

    砰。

    四分五裂。

    血流成河。

    他們臉上全部帶著詭異的笑容，毫無痛苦和畏懼之色。

    甚至還像彈幕一樣，

    發表感言：

    「若能避開無盡的恐懼，自然不會有悲痛來襲。」

    「吶吶吶，猜猜……我能在死亡徹底來臨之前眨幾下眼睛？」

    「生命再長，不過煙火落下了眼角……我已經無所畏懼了……」

    「好多光啊好多光啊……我要抓住這些光。」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原來我的血液還是鮮紅如火啊……可為什麼我的人生平淡如水呢？能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綻放出如此濃烈的顏色，我之無悔。」

    空氣中散發著濃濃的腥味。

    仿佛走進了殺豬的屠宰廠車間。

    「呼……」

    「呼……」

    翟楠深呼吸了幾秒之後，才感覺發熱的腦袋漸漸冷靜下來，他眼前仍然在回放剛才極具衝擊力的畫面——那個女孩晃動著破碎頭顱，一邊拼命眨眼，一邊細數自己眨眼的次數。

    他用力拍了拍顧希望後背，這個時候顧希望已經吐不出來什麼東西了，一直在乾嘔。

    「聽著，」

    翟楠將顧希望的臉擺正。

    「你把帶回去，順便通知我的組長他們過來這裡……哦對了，把星瞳也帶過來，第111號禁閉室，你知道的。」

    顧希望的嗓子已經被劇烈的嘔吐弄破了，他滿眼是嘔吐時隨即噴出的眼淚和鼻涕，啞著嗓子問道：

    「你要進去？」

    翟楠點了點頭：「我進去看看，這已經算得上大型事故了……至少我得在禁閉所趕來之前先做點什麼……」

    說著，他拍了拍發小的肩膀，開了個玩笑想讓發小放鬆一點：

    「百萬年薪不能白拿呀……」

    說完，也不在等顧希望說話，轉身走進權柄大廈。

    顧希望看著自己發小的背影。

    用力的壓住再一次湧上喉嚨的乾嘔。

    他感覺自己這個自私的髮小變了點，以前的他絕對是那種會滿口中二的說著我要當英雄，想也不想的加入禁閉所，但真遇到事兒了苟在別人身後不幹事的死肥宅。

    但是現在好像不一樣了。

    沒變太多。

    就一點。

    大概是一個雙標白茶的中二少年，到一個拿錢幹活，拿一份錢做一份事的誠信打工人的區別。

    他心想，如果拿剛剛自證清白的權無缺來比較，權無缺的夢想，是成為一個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註定要點亮整座城市的光明騎士的話。

    那麼自己的髮小，可能更想當一隻蠟燭。

    不必太亮。

    有一些光芒，

    能照亮一些空間，

    能照亮一些朋友，

    能夠點亮自己分內該點亮的地方，

    就夠了。

    ……

    翟楠走在光滑明亮，宛如鏡子般的地面上。

    裡面比外面更亮。

    所有燈都開著。

    幾乎很難想像一座辦公樓，能設置這麼多燈光，

    猶如一座無垢無塵的……無間光華地獄。

    翟楠慢慢朝樓上走去。

    每一層人臉上，都帶著古怪驚悚到極致的微笑。

    都很精神。

    都很抖擻。

    如夢似幻的徘徊著。

    詭異。

    詭異。

    每一個人的精神狀態都不太正常。

    翟楠的膽子一向都很大，可被這樣的場景包圍著，還是忍不住有些毛骨悚然。

    就在這時，他看見了躲在辦公桌下瑟瑟發抖的陸文。

    翟楠咬著牙打了個招呼：

    「晚上好，打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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