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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江東宣撫

月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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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5章 江東宣撫

    一向「低調」的楊浩突然很高調地操辦起了婚事,只不過所謂的一向低調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感覺,開封官紳百姓一向都覺得這個官兒做什麼事都是風風火火絕不低調的。

    楊浩娶一妻納兩妾,三個美人兒歸房的儀式同時舉行。這一妻姓唐名焰焰,楊浩早早放出風去,滿京城的人都曉得這唐焰焰是西北唐家的大小姐了。那兩妾之一,原汴梁第一行首媚娃兒,只是補辦了儀式,旁人早知道她被楊浩納了房的。而另一妾卻是林音韶,仔細一打聽,才曉得竟是第一屆花魁大賽時的葉榜狀元。紅花綠葉傍身,誰不羨嘆楊浩齊人之福。

    楊浩這婚事,一個官場中人沒請,參加婚宴的唯有汴梁漕運的四大幫主及其所屬,他在「千金一笑樓」大排酒筵高調成親,怕的就是唐家阻攔或是晉王從中搗鬼。可是很奇怪的是,唐家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而晉王那邊其實還根本不知道唐家想與自己攀親,自然也沒什麼舉動。

    楊浩提著小心,本以為這場婚事不知要經歷多少波折,不想竟是太太平平地操辦了下來。妙妙得了一紙婚書,雖未圓房,但名份已然確立了下來,妙妙滿心歡喜,卻不知楊浩是另有打算。

    娃娃和焰焰早與楊浩暗中商議,待他一走,二女便攜浮財潛走,先尋一個妥當之處安頓,然後便高調前往唐國與他匯合,以便三人可以「死」在一塊兒。至於妙妙那裡,有了一紙婚書,就是他法定的妾室,如果他出了事,妙妙做為他唯一在世的親人,便有權繼承他在東京的一切財產。

    楊浩把「後事」安排妥當,此日一早,便上金殿面君辭行。趙官家在垂拱殿對他面授機宜,主要是就他此番南行的任務做些交待。離間唐國君臣、刺探唐國軍情、掌握唐國地理,為宋廷征伐唐國的鼎定中原最後一戰做好準備。

    為了方便他行事,得派些人手供他使用,趙匡胤還派了鴻臚寺丞焦海濤做宣撫副使,從皇城司抽調了些探子供其驅策,另從禁軍里抽調了一支百餘人的隊伍做他的儀仗,這些上等禁軍個個都是身高八尺以上的大漢,身材魁梧,一身武藝,由一名叫張同舟的指揮使帶領。

    出了皇宮大內,楊浩又被候在宮門外的程德玄截住去了南衙。楊浩心中忐忑,本道趙光義隱忍至今方才發作,不料見了趙義義,趙光義卻是滿面春風毫無慍色,絲毫不提他成親的事,只是為他餞行來著。

    楊浩不明底細,但是見他沒有當庭發作,便也放下心來,如果這位王爺抱著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的態度,他是不怕的,此一去如蛟龍入海,從此天涯海角再無重逢之期,趙光義有什麼陰謀詭計都用不上了。

    在旁人看來,此時卻看得出晉王如何禮賢下士、如何會做人了。儘管如今趙普一倒,朝中趙光義一家獨大,楊浩如今這個差使又屬於清閒衙門,對趙光義沒有什麼助益,但是趙光義對楊浩仍是十分親密,對南衙走出來的人,他仍是一如既往地關照體貼,反觀魏王,楊浩曾做為他的副使隨他一同巡狩江南,這個時候卻全無表示,未免有些木訥。

    辭別了晉王,點齊了禁軍、帶著皇城司差遣來的細作探子,楊浩與宣撫副使焦海濤前往禮賓院匯合了唐國吏部尚書徐鉉,正欲一同趕赴碼頭乘船離開的時候,一直在家泡病號的大鴻臚章台柳又趕了來,與楊浩坐了同一頂轎子,在轎中對他一番諄諄教誨。

    楊浩還道這位大鴻臚有什麼要緊事,聽他一樁樁說來,卻俱是一些作為外交使臣的注意事項,出使外國代表著朝廷,一舉一動都要謹慎小心,謹防失儀,過了自然是不妥的,如果過于謙卑也是有損國體的,諸如此類,楊浩一一答應。

    章台柳又道:「左卿使此去,凡事隨機應變,千萬小心就是了。有時候,你的言辭行止沒有失儀之處,對方甚至可能設下陷阱,引你露醜。要是一個不慎,就如陶尚書昔年一般落入人家圈套,那可貽笑天下了。」

    楊浩一奇,當朝姓陶的尚書只有一位,就是翰林學士承旨、戶部尚書陶谷,這位老大人曾經出使過唐國?又有什麼失儀之處叫他貽笑天下了?

    楊浩趕緊問起,章台柳便道:「陶尚書在前朝世宗皇帝的時候,就是翰林學士,他若不是出了那樁醜事,如今怎麼可能只是一個有名無實的戶部尚書?早就直趨中樞,做了宰執了。原因就是,他做前朝翰林學士時曾出使唐國,卻中了人家的計,鬧的身敗名裂。」

    章台柳細細說來,楊浩方知底細,那時唐國還是李煜的父親李璟當國,而趙匡胤那時還是周朝的官兒,與這位陶谷陶大學同殿稱臣。陶谷奉世宗皇帝柴榮之命出使南唐,初到唐國時,不苟言笑,一本正經,人人都道他是位道德君子,對這位大周使者肅然起敬。

    當時負責接待陶谷的就是以放蕩不羈著稱的唐國大臣韓載熙,韓載熙對此不以為然,就給陶谷下了個套捉弄他。陶谷每天早晚都在他所住的館驛中散步,有一天他忽然發現一個新來的女僕,這女僕雖然只是一個灑掃院子的下人,衣衫破舊,一身貧寒,連頭上的釵子都是用竹子削的,但是姿色婉媚,骨肉均勻,行止高雅,十分不俗。

    陶谷很是詫異,覺得如此人物不該是個下人,便停下來與她交談一番,這才得知這少婦姓秦名弱蘭,本也是書香門第,因丈夫病故,無人依靠,這才在驛館中尋個差使度日。

    天意尚憐芳草,何況人乎?陶谷見了這柴屋佳麗不免大起憐惜之意,時常予她些照顧,一來二去,這位陶大人便與這美貌少婦有了私情,有一天晚上,這位少婦就沒有離開館驛,而是進了陶谷的臥房。

    一夕繾綣,真箇銷魂,陶穀食髓知味,可就有些放不下了。

    一夜情不夠,那就夜夜情吧。自此二人雙棲雙宿,如同夫妻,情熱時候,陶谷應她所請,還為她寫下一首詞做為定情之物,此詩有云:「好因緣,惡因緣,奈何天,只得郵亭一夜眠。別神仙,琵琶撥盡相思調,知音少,待得鸞膠續斷弦,是何年?」

    過了幾天,南唐中主李璟在宮中澄沁堂宴請陶谷。李璟讓美人勸酒,陶大學士假假咕咕扭捏作態,擺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臉來拒絕,鬧得李璟好生無趣。

    一旁韓載熙冷笑一聲,擊了三掌,便有樂曲聲起,一個盛妝麗人自珠簾後姍姍而出,清音妙唱:「好因緣,惡因緣,奈何天,只得郵亭一夜眠。別神仙,琵琶撥盡相思調,知音少,待得鸞膠續斷弦,是何年?」

    陶谷一聽面如土色,這首詞正是他枕上情熱時候,送給那位孀居少婦的,這時定晴再看,那彩衣麗容的歌女,可不正是與他有過幾夜情緣的少婦秦弱蘭麼?

    原來她根本不是什麼孀居的少婦,而是韓載熙府上的一名歌伎。周國使節出使唐國,勾搭孀居少婦的情詩竟然在國宴上唱了起來,把個陶谷羞的無地自容,自此在唐人面前再也直不起眼來,等他回國時,唐人只派了幾個小吏端一壺薄酒去江邊相送,盡顯對他的鄙夷。

    陶谷含羞忍垢地回了開封,本以為羞辱就此結束了,誰曉得這竟只是個開始。呀呀個呸的,就好象出差嫖妓被人抓到罰了款,他本以為破財消災就此了事,誰曉得電話早打到他單位里去了,等他回到開封時,竟發現滿城都在傳唱「好因緣,惡因緣……」,匆匆美禁奈何天,愛到深處了無怨……,也忒缺德了些。

    因為這事,陶谷雖滿腹才學,再要升遷卻一直是障礙重重。自從有了這個反面教材,以後周人出使唐國,簡直是個個清廉,拒腐蝕永不變,女色更是絕對不沾,生怕著了人家的道兒。如今周朝已變成了宋朝,唐國荒唐宰相韓載熙也有兩三年前病死了,可是這規矩沒改。於是,只要有人出使唐國,陶谷這個倒霉蛋兒就會被提溜出來,作為反面教材供大家引以為戒。

    章台柳這老頭兒覺得楊浩此人是大宋官場上的一個異類,常言道,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人家運氣好的,城牆都擋不住,自己這個讀書人偌大的年紀,是無法與他相比的,這個下屬早晚人家要爬到自己頭上,所以不辭辛苦地趕來,千叮嚀萬囑咐,既是為了國體,也是為了示好。

    楊浩聽了一路的故事,轎子到了碼頭停下,楊浩拱手看著大鴻臚打道回府,不禁微微一笑:「敢情這位章大人一路送到十里長亭,就是為了提醒我小心唐國的糖衣炮彈來著。呵呵,我會怕人家來勾搭我麼?沒人來撩扯我,我還要主動招惹事非呢,此番使唐,哥們就是作死去了,章大人,對不住,楊某可要辜負你一番好意了!」

    數千里的長江,源自青海,穿越三峽,過荊襄,跨江漢,連通吳越,氣勢磅礴,浩浩蕩蕩。寬闊浩渺、深不見底的長江下游,只有兩處易渡的渡口,一個是採石渡,一個是瓜洲渡。

    兩者之間,便是千古金陵----江寧城。

    金陵據山為城,臨江為池,持長江為天塹,倚山河之險,是少數幾個讓人一看就有王者之氣的帝王之都。然而,定都於此的王朝卻個個短命。據說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金陵的風水太好,早已經被人破壞殆盡。

    傳說戰國時候,便有方士看出此地王氣極盛,遂獻計埋金以鎮王氣,於是楚威王令人鑄造了一具金人,埋在現如今的金陵城中獅子山的寶塔橋旁,並在石頭山上建築金陵邑以鎮王氣,金陵之名由此而來。

    待到秦始皇巡遊雲夢時,他手下道術極高的方士常生、仙導再次發現此處虎踞龍蟠有王者之氣,遂稟報於始皇帝。秦始皇的魄力可比楚威王大多了,埋什麼金人,鎮什麼王氣?始皇帝一聲令下,直接召人截斷了方山龍脈,又引淮水貫穿金陵城以泄王氣。

    從此方山斷裂了,淮水貫穿了,虎踞龍蟠的石頭城失去了王霸之氣,幽靜的淮水默默地流淌,流出了十里秦淮河,六朝金粉地……

    不過不信邪的君主大有人在,再說江東地界實在也找不出比金陵城更適宜為都城的所在,所以唐國仍是建都如此。如今傳了三代,到了李煜手上,李煜憚於大宋的氣勢,已經自請去除南唐國號,奉宋為正朔,改稱江南國主,這王者之氣泄了一半了。

    李從善出使宋國,卻被軟禁開封不得離開的消息已經傳了回來,李煜聞聽驚懼不已,未等宋國宣撫欽使趕到,便下令朝中立刻改制。趙匡胤稱皇帝,他則稱國主,中書門下改為左右內史府,尚書省改為司會府、御史台改為司憲府、翰林院改為修文館、樞密院改為光政院,鴻臚寺直接降格為禮賓院,馬上拆下匾額,換上新制的衙門招牌。

    已經封了王的幾個弟弟也一律改封為公:李從善封為楚國公、李從鎰封為江國公、李從謙封為鄂國公,楊浩和徐鉉所乘的大船在瓜洲渡停下來時,李煜正在指揮宮人搬著梯子爬到宮殿上面去,把象徵帝王氣派的鴟吻都用錘子敲掉了,改制改得真是徹底。

    李煜正在忙著,一個內侍躡手躡腳地走來,在他耳邊悄悄低語幾句,李煜眉頭一蹙,遲疑半晌,只得長嘆一聲,拂袖向清涼殿走去。

    一進清涼殿,便有一個宮裝麗人撲到他的面前,哭拜於地,連聲哀告:「官家,官家,千萬救救鄭王啊,現如今他在宋廷生死不明,妾身心膽欲裂,官家,他是你的親兄弟,官家一定要救救他啊。」

    李煜驚慌失措,扯了扯袍裾,被那婦人緊緊抓住掙脫不得,只得俯身扶她,好言寬慰道:「你快起來,你快起來,這個樣子成何體統?朕……孤已修了國書向宋帝懇求的,宋帝必會釋從善還朝,你莫要著急。」


    下跪的這位是鄭王李從善的王妃,聽說丈夫被軟禁於宋不得還朝,不禁驚慌失措,急急便來入宮見駕,鄭王妃哭得淚水漣漣,李煜將她扶起,又囑咐道:「還有,以後千萬不要稱孤為官家了,只可呼為國主,鄭王也稱不得了,要稱楚國公,切記,切記。」

    鄭王妃哭哭啼啼地拭淚道:「官……國主,宋朝皇帝既然囚禁了鄭……楚國公,又豈會輕易放他歸來,是國主遣我夫君使宋的,如今他不得歸來,妾身只有哀告於國主。若是妾身的夫君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妾身也是活不得了。國主千萬要救他性命啊。」

    李煜面紅耳赤,好言寬慰道:「你且寬懷,不必擔心。孤一定會想辦法的,一定會想辦法的,如今宋國使節馬上就到,孤正要以國禮相待,此時實不是言談時候,有什麼事容後再議吧。」

    鄭王妃道:「宋人遣使來了麼?國主,他不仁咱不義,不若國主也軟禁了他們的使節,要他宋廷拿我夫君來換。」

    李煜頓足道:「真是婦人之見,那樣的話,豈不是馬上就要兵戎相見?」

    一見鄭王妃發呆,李煜又長嘆一聲,喃喃地道:「還用孤來軟禁他麼?宣撫、宣撫,也不知道這位宋使要宣撫到幾時,才算宣撫已畢肯打道回國。送都送不走的瘟神,你還要孤家留住他?」

    鄭王妃訥訥地道:「那……那該如何是好?」

    李煜和緩了顏色,說道:「你且回府,不要過於憂急,孤會想辦法的,從善是孤的骨肉兄弟,孤怎會不救他?」

    一番好言安慰,勸走了哭泣不止的鄭王妃,李煜站在清涼殿中,喃喃自語:「趙匡胤封從善為泰寧節度使,賜府第於汴陽坊,只在京師領取俸祿,不必蒞職。又封從善之母凌氏為吳國大夫人,封從善的掌書記江直本為司門員外郎,同判究州,其他隨行往宋的僚屬亦悉數推恩加封,這是給我看的啊,他是要我江南知道,只要我江南願意投奔他大宋,他都虛位以待,優禮有加。

    可是,我本一國之君,如今自降為王,甘為宋臣,做的還不夠麼?趙匡胤能有多大的胃口?他也該知足了。嗯……他應該知足的,我身上還有數十萬精兵,遠非蜀漢可比,他趙匡胤也不能不有所忌憚,待到契丹使節到了,讓他曉得我唐國與契丹關係密切,那時宋廷恐懼兩面受敵,必釋從善歸來,一定會的!」

    「娘娘,你看,穿上這短裾翻領的胡服,再配以官家親手設計的這款首飾,是否味道有所不同?」

    兩個美人兒立在一面一人高的銅鏡前,其中一個短裾胡服,衣領處盡飾潔白的狐毛,瞧來明眸皓齒,光潤玉顏,柔情綽態,媚於語言,正是小周后。另一個一襲碧衣,飄飄然有出塵之感,明眸善睞,秋波欲流。

    兩個人都是穠纖合度的苗條身段,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芳澤無加,小周后本來是一副含辭未吐,氣若幽蘭的美麗少婦模樣,換上這套短裾翻領的胡服,憑添幾分英氣,看來竟似個十七八歲尚未出閣的姑娘。

    小周后不禁欣然笑道:「果然,茗兒妹子一手巧手,裁剪的衣裳款式新疑,而且穿上十分合體,待官家回宮,叫他瞧個新鮮。來,咱們下棋去。」

    兩個美人兒並肩走到一旁,在錦墩上坐了,擺好棋盤,各執棋子,那翠衣少女便一邊布棋,一邊說道:「聽說……官家已向宋廷稱臣,改帝為王,恐這官家今後也稱不得了。」

    小周后不以為然地笑道:「茗兒著相了,不過是改個稱呼罷了,我南唐還是南唐,又有什麼區別呢?再說,外面盡可改了稱呼,這後宮之中如何稱呼,宋廷如何與聞呢。」

    茗兒輕輕嘆息一聲,搖頭不語。

    小周后蛾眉一挑,有些詫異地看她一眼,問道:「茗兒有什麼看法?」

    茗兒抿了抿嘴唇,輕輕嘆息道:「茗兒只是擔心,擔心宋帝不會就此罷休啊。」

    小周后奇道:「怎麼會?須知我唐國不但有長江三塹為恃,而且江東數十萬虎賁,真若打來,他能占什麼便宜不成?我唐國已然向他稱臣,中原一帝,唯他趙氏而已,他所爭的帝王霸業已然到手,還想要甚麼?」

    茗兒欲言又止,小周后見了便道:「茗兒妹妹,你我相識雖然時日尚短,但是彼此情投意合,我視你如同姊妹親人,有什麼話你不妨直說,縱有不妥之處,本宮也不會見怪的。」說著,小周后擺了擺手,幾名內侍宮人立即悄然退出殿去。

    這茗兒姓莫,名以茗。莫以茗莫姑娘是鎮海節度使林仁肇的遠房甥女兒,命婦貴女們入宮朝覲皇后時,林仁肇的夫人把她攜了來,這女孩兒姿容嬌俏,談吐得體,甚得小周后喜歡,一來二去,兩人成了閨中膩友,便時常把她喚來相陪。

    莫以茗四下看看,掩口小聲道:「娘娘位居深宮,不知天下之事,娘娘可知那趙匡胤野心勃勃,不但志在天下,更是一個好色之徒麼?」

    小周后奇道:「不會吧?本宮聽說,趙匡胤嬪妃極少,不是個耽溺酒色的人吧?」

    說到這兒,她俏哼一聲,有些不悅地道:「趙匡胤的嬪妃,比起我唐國皇帝來,可是少了七八成呢,他都算好色,那我們這位官家怎麼說?」

    莫姑娘小嘴一撇,不屑地道:「那卻不是他不好色,只是此人眼界過高而已。你說他不好女色,為何那麼多的嬪妃可選,卻把蜀國花蕊夫人納入宮中了?人家可是有了丈夫的,丈夫更曾是一國之君,既降了宋,便是宋臣,哪有君奪臣妻的道理,他若不好女色,焉能如此不顧禮儀?」

    「茗兒是說?」

    「茗兒在民間,能聽到許多娘娘聽不到的消息,據說,這趙匡胤曾發下宏願,一要鼎定中原,擁有四海,二要盡占天下兩大美人兒,此生方不辜負。」

    女人皆有愛美之心,小周后更以美貌自負,一聽這話頓起好奇之心,忙道:「哪兩個美人兒?」

    茗兒道:「一個,是蜀國的花蕊夫人,另一個,便是娘娘你了。」

    小周后一聽,訝然道:「竟有此事?」

    「男人所圖,一個是權,一個是色。趙匡胤有此野心何足為奇,當年曹孟德一世梟雄,不是還有過「吾一願掃清四海,以成帝業;一願得江東二喬,置之銅雀台,樂朝夕與之共,雖死無憾」的宏願麼」

    小周后心亂如麻地說道:「宋帝……,竟是如此之人麼?」

    茗兒布下一子,嘆息道:「若非如此,蜀帝孟昶好端端地,怎麼一到開封,受封檢校太師兼中書令、秦國公後僅七天就離奇暴病而卒?所謀者,正是花蕊夫人啊。蜀太后明知兒子死的蹊蹺,她本北漢人,便向趙匡胤請求歸還故里以圖避禍。

    一個老弱婦人,還能有什麼威脅,趙匡胤不放她走,卻假惺惺地說什麼待他日滅了北漢,再親自送她歸故里。蜀太后自知難以倖免,為其所迫,這才絕食而死。否則的話,你想她本要請求歸還故里的,怎會突萌死志?官家若不早做籌謀,恕妹妹不恭之語,恐……有朝一日,將步孟昶後塵啊……」

    「啪!」棋子掉在棋盤上,小周后已是花容失色。

    茗兒微微一笑,不再多言。飯得一口一口吃,藥得一口一口喂,先在小周后心裡埋下一根刺,慢慢再通過她影響那位不爭氣的唐國皇帝就是了。

    這位唐國皇帝,平生只有四好,一曰:美人;二曰:詩詞;三曰:佞佛;四曰:下棋。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女色,李煜後宮美人之中,又以小周后最為得寵,或許……朝中文武的苦諫不濟事,走走娘子路線,通過小周后的枕邊風,卻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茗兒不再言語,只是靜心斂氣下棋,等著小周后慢慢消化這個可怕的消息,只聽小周后喃喃自語道:「這消息……實是聞所未聞,若宋帝覬覦本宮,恐怕是不肯善了了。宋廷使節楊浩即日便到,本宮倒要著人好生盯著他,若是宋帝對我唐國賊心必死,必然還有什麼異動。」

    「啪!」莫姑娘手中的棋子也失手掉落到棋盤上。

    莫以茗詫然道:「娘娘說……宋廷使節刻日便到?那人……姓甚名誰?」

    小周后道:「此人姓楊名浩,怎麼……茗兒妹妹聽說過此人?」

    「沒……不曾聽說過。」莫姑娘目光一斂,把銀牙一咬,心中暗恨:「怎麼我到哪兒他到哪兒,這個混蛋還讓不讓人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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