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今日能為之事

    雷厲風行的蘇陌和楊小雲，剛到了碼頭邊上就犯了難。

    這當口蛟龍會在水路之上大搞其鬼，又有哪個不怕死的敢帶著他們往那頭走？

    故此，雖然因為雲揚商號的船在蛟龍會截了的消息，導致整個碼頭上不缺人……但是想要乘船，那是門都沒有。

    兩個人找了一圈，最後只有一個老漢看在銀子的份上，將一艘小舢板賣給了他們。

    至於說帶著他們去蛟龍會？

    老漢自問自己還想多活幾年呢。

    只是這舢板下了水，蘇陌和楊小雲兩個站在船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後一起看了看船槳……

    彼此之間，相顧無言。

    「小雲姐，可會這撐船的手藝？」

    蘇陌率先打破了沉默。

    「雖然落霞城是比鄰南海沒錯，落鳳盟的大部分生意也都是從海上貿易。

    「但是……鐵血鏢局從來只做路上買賣，這方面，我著實是……嗯，十竅通九竅。」

    楊小雲對蘇陌兩手一攤。

    蘇陌嘴角扯了扯，將上次楊小雲說他的話直接給扔了回去：「什麼時候了，還說這便宜話。」

    然後看著這舢板子跟這大河陷入了沉思之中。

    楊小雲琢磨了一下：「要不咱們再去問問？」

    話音剛落，就感覺船身一晃，飄飄搖搖之間，已經離了岸邊。

    抬頭一看，就見到蘇陌單掌下壓，顯然正在催動內力。

    「你以內力撐船？」

    楊小雲愣了一下：「穩妥嗎？」

    「試試吧。」

    蘇陌說道：「現如今也是無法可想，另外，身處水上，不比陸路，隨時警惕有敵來犯。但有發現，先殺後問。」

    「……」

    殺都殺了還問什麼？

    楊小雲哭笑不得，卻也佩服蘇陌內功非凡。

    他這手段，絕非是憑藉強橫內功就可以做到的。

    最重要的是，其對自身內力的掌控必須到細緻入微的程度，否則的話，力量弱了，推不動船，力量大了船就翻了。

    此時節船身平穩，可見蘇陌掌控之強。

    而經過了初時的嘗試之後，蘇陌索性背負雙手，站在船頭，內力通過雙腳走入船下，推動船行，速度逐漸的越來越快。

    以至於楊小雲開始的時候，還是站在船上，感受著濕潤的冷風凌冽而過。

    後來就有點擔心蘇陌翻車，趕緊做好，手把船舷，穩住自身。

    蘇陌的雙腳便如同是生了根。

    三河灣碼頭之上，徹夜難眠的人，偶爾抬頭便看到一艘小舟行於河上。

    疾行如箭，穩如泰山！

    船上少女靜坐，船頭之上，一人身負劍匣，單手負在身後，冷風吹動髮絲以至於飛揚，卻是乘風破浪，瀟灑非凡。

    「這是什麼人？」

    「船槳都沒動，他的船是怎麼走的？」

    「這是以內力催動，好精妙的手段！」

    「蛟龍會倒行逆施，這是有高手要去找他們算賬了嗎？」

    「去的好快！」

    議論之間，蘇陌跟楊小雲兩個人已經離開了三河灣碼頭，沿河而下，一路向東。

    正式進入水路之後，水流驟然湍急，遠非碼頭附近的水域可比。

    霎時間，縱然是蘇陌以內力掌控船行，船身也不免晃動了幾下。

    不過也就幾下而已，片刻之間便已經平穩了下來。

    沿河而去，河水波濤洶湧，船行其中，便如同是狂風之中的一片落葉。

    在這湍流之下，於浪尖起舞。

    楊小雲從驚慌之中逐漸回過神來，看著兩眼景色倒飛而去，忍不住心中快意。

    站起身來，伸展雙臂。

    雖然寒冬之下，冷風刺骨，然而她內功有成，運轉周身反而不覺得冷，只覺得整個人仿佛與這風合作一處，又似凌波踏浪，瀟灑暢意。

    「小陌！」

    她忍不住開口說道：「將來你撐船，咱們去海上轉一圈可好？」

    「南海嗎？」

    蘇陌問道。

    「正是。」

    楊小雲說道：「不過雖然說是南海，實則是從入海口往西南而去，聽說南海群島之上，也是門派林立，各自都有自己的規矩。天地四方無邊廣闊，昔年紫陽鏢局也不過只是便走東荒，如今到了你我這裡，卻不知道能不能便走天下？」

    「哈哈哈。」

    蘇陌一笑：「小雲姐有此雅興，小弟豈能不陪？將來你我二人攜手，遊走天下四方，不僅僅是南海，還有北川，西州。」

    「好，一言為定！」

    楊小雲笑著說道：「將來你我遍走天下，無論到了何處，你都不能舍了我。」

    「那是自然。」

    蘇陌回頭看了楊小雲一眼，伸出手來。

    楊小雲面色微微一紅，卻還是走了過去。

    這舢板不大，若是尋常人走過去，兩個人都站在船頭，這船難免得翻。

    然而蘇陌手段高明，自不至於翻船。

    拉過了楊小雲的手，兩個人並肩站在船頭，乘風直下，順水而行。

    不過眨眼之間的功夫，三河灣碼頭已經盡在腦後。

    他們這個走法，卻是比騎馬快了不知道多少。

    甚至於到了後來，蘇陌都不需要如何催動內力，只是穩住船身不動，水流自然帶動船行，速度仍舊如同離弦之箭。

    前後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就聽到楊小雲提醒：

    「前面便是蛟龍會所掌控之處，須得小心。」

    蘇陌點了點頭，內力運轉之間，船身頓時慢了下來。

    遠遠看去，夜色之下，似乎有一串火光連接兩岸在水上起伏。

    運足目力，卻是一艘艘小船。

    彼此之間連成一線，將整條河攔腰截斷。

    「連舟攔河！」

    楊小雲遠遠看去，便已經冷哼了一聲：「蛟龍會果然是不打算放任何人過去了。」

    「連舟攔河？」

    蘇陌有些疑惑。

    「這是水上大賊的手段，便是所謂的鐵索橫江。只不過這鎖鏈之上，彼此牽連的是小船。連接兩岸，以船為線，攔截一切過往船隻。」

    「若是大船強沖呢？」

    「那自然是一衝而過，但是再往下，卻是蛟龍會水寨之所在。

    「這邊衝過去，下面還有大船阻攔。飛石暗器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那會，甚至連招呼都不會打，直接就會出手。

    「更有水鬼隱藏在水下，鑿開船底，讓你哪裡都去不得。」

    楊小雲一一給蘇陌分說。

    蘇陌聽的大感驚奇：「這果然跟陸路之上大有不同。」

    「這還是河裡。」

    楊小雲笑著說道：「到了海上，門道更多。不過……實則用這連舟攔河手段之人並不多。江湖上從來講究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連舟攔河，就是一條生路都不給。故此，除非特殊情況，否則的話極少使用。」

    「不過如此一來，倒是方便了。」

    蘇陌腳下內力催動，不過片刻之間，就已經到了那一線小舟之前。

    舟上有人，有的在睡覺，有的在放哨。

    偶爾抬頭便看到了蘇陌和楊小雲乘船而來。

    一時之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回過神來之後，立刻斷喝一聲：

    「來人止步！」

    然而來人並沒有止步，反而是腳步一點之間，凌空而至，眨眼就到了他的面前，隨手一拂，那人整個就已經飛了出去，撲通一聲跌落水中。

    就聽到蘇陌一聲郎笑：

    「借船一用！」

    他說第一個字的時候，身後的龍吟劍已經激飛而起落入了他的掌中，話音落下的剎那，兩道劍光各分左右，就聽到咔嚓咔嚓兩聲響。

    連接在小船前後的兩根鎖鏈，霎時間就被那劍光斬斷。

    小船在河中自然調轉，繼續順水而下。

    「攔下來！！！」

    一聲怒喝響起，周圍船上的人紛紛起身，各自手抄暗器朝著蘇陌和楊小雲打了過來。

    蘇陌回頭，順勢將楊小雲拉到了身後，手中長劍一轉。

    叮叮叮叮叮！

    漫天暗器盡數止於劍身之前，緊跟著他劍光一抖：

    「愧不敢受，還給諸位！」

    唰唰唰！

    霎時間漫天暗器倒轉而回，速度更快更急。

    一時之間不少人當場就被擊中，跌落到了水中。

    餘下一些仍舊站在船上的，還想要出手，然而蘇陌和楊小雲的船，已經去的遠了。

    當即有一人從懷中掏出了火信，隨手拉開朝著天空一指。

    一溜火光沖天而起，在半空之中驟然炸開，化為了一條張牙舞爪的蛟龍。

    「黑蛟傳信。」

    楊小雲看了一眼，對蘇陌說道：「攔路的要來了。」

    「倒是挺好看的。」

    蘇陌反而是看著天上的煙花有些開心，對楊小雲說道：「這世道能人巧匠卻是不少，能夠將這煙花做成如此模樣，煞是好看啊。」

    「嗯？」

    楊小雲一愣，她過去倒是沒把這東西跟好看聯繫在一起。

    只是知道，這東西但凡起來，必然會有麻煩。

    此時聽蘇陌這麼說，仔細看看，確實是瑰麗，只不過轉瞬即逝，片刻之後黑夜恢復寧靜。

    「好看是好看，就是時間太短了。」

    楊小雲輕輕搖頭。

    「剎那芳華也份屬難得，所以更加值得珍惜嘛。」

    楊小雲對此卻有不同意見：「剎那轉瞬，只覺得遺憾，唯有握在掌中，長長久久，方才安寧。」

    蘇陌眨了眨眼睛，歪著頭看了看楊小雲。

    楊小雲給他看的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感覺你說的挺對。」

    「？？」

    楊小雲一時之間卻有點摸不著頭腦，再回頭之間，就見到三艘大船已經遠遠駛來。

    大船之上，船帆掛起，可見黑色蛟龍圖繪。

    當中一艘船有人開口喊話：

    「前方是哪一條道上的朋友？」

    聲音以內力催動，在這河面之上遠遠擴散。

    蘇陌哈哈一笑，更是聲震四野：

    「久聞蛟龍會威名，今日特來登門拜訪，敢問諸葛大當家的可在船上？」

    對面船上一時之間竟是沒了動靜。

    片刻之後，這才有聲音傳來：

    「咱們大當家的有事不在，尊駕是哪一位，可能通報姓名？」

    蘇陌此時卻是眉頭微微一揚，忽然拉過了楊小雲的手，驟然之間凌空而起。

    就在他們飛身而起的剎那，就聽到咔嚓咔嚓兩聲響，腳下的小舟已經支離破碎。

    再一低頭的功夫，兩條鎖鏈從水中竄出，直奔二人腳踝。

    蘇陌哈哈一笑，長劍倒轉，就聽到叮叮兩聲響，那鎖鏈頓時倒卷而回，而那劍氣卻已經深入水中。

    他也不去看這兩劍造成的後果，飛身落下，足尖在水面的木板之上輕輕一點，和楊小雲攜手踏浪，直奔那大船而去。

    到了此時，水面這才有鮮血翻滾，兩具屍體從水中浮現。

    而蘇陌這邊還未抵達大船，就聽到有人冷冷開口：

    「打下來！」

    一時之間又是漫天暗器如雨，雖然不是漫天花雨，卻更見狠厲。

    「回去！」

    蘇陌此時卻並未施展手中長劍，反而是袍袖一鼓，那漫天暗器，當時便倒卷而回。

    餘下幾枚並未返回，反而是被蘇陌當成了墊腳石。

    腳尖在那暗器之上輕輕一點，藉此再度突進。

    船上之人一時之間不少被那暗器擊中，為首之人臉色一沉，蘇陌這武功高明的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之外。

    當即一擺手：「漁網！」

    眼看著蘇陌已經到了跟前，當即有幾個蛟龍會的人踏步上前，手中端著漁網，狠狠甩去。

    尋常漁夫捕魚，是朝著水面撒網。

    蛟龍會這幫人都有武功在身，隨手一甩，卻是漫天撒網。

    漁網中空，想要憑藉內力將其吹回顯然極難。

    蘇陌卻只是一笑，帶著楊小雲直接撞進了那漁網之中。

    船上之人頓時一喜。

    若是這兩個人落入了網中，只需要紮實漁網，沉入水中，任你是何等武功滔天之輩，也得死在水下，無非是時間早晚而已。

    然而下一刻那人就笑不出來了，蘇陌和楊小雲兩個卻是從那漁網之中，一穿而過。

    定神再看，才發現，那漁網之上，正有一道裂痕，卻不知道蘇陌何時出劍將其斬開的。

    正自愕然的功夫，就見到人影一閃，蘇陌和楊小雲已經到了船上。

    「蛟龍會的待客之道，別出心裁，好生有趣。」

    蘇陌的聲音傳入耳中，那人這才臉色大變：

    「尊駕究竟是什麼人？咱們蛟龍會可有得罪之處？」

    「得罪？這會才說這話，不覺得晚了嗎？」

    楊小雲眉頭微微一揚，卻是忽然一愣：「蛟龍會三大當家，在下就算不是熟識，卻也見過……你又是哪個？」

    卻見到鋒芒一起，楊小雲話音落下的剎那，蘇陌長劍已經出手。

    對面這人出手卻只比蘇陌還快，顯然方才說話是假，想要偷襲才是真的。

    他雙手佩戴勾爪，抬手之間連抓帶撓，彎腰弓身，想要取蘇陌下三路。

    然而劍光迎面而至，尚未得見分明，就覺得這劍光無孔不入，霎時間仿佛已經刺中自己千百劍一般。

    駭然之間，連忙抽身而退。

    卻只覺得無論如何後退，仍舊在這劍光籠罩範圍之內，當即兩手鐵爪交叉，只能擋！

    叮的一聲響在耳邊傳來。

    那人抬頭再看，蘇陌已經轉身，朝著其他人殺了過去。

    一時之間滿臉疑惑，不知道蘇陌為何不殺自己。

    而這便是他此生最後一個念頭。

    下一瞬，他的半個腦袋就已經斜斜滑落。

    他死了，只是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死了。

    蘇陌這一次沒有用天虹問心劍，更不至於要對他們叩問心門。

    奪命十三劍揮灑而出，何人能擋其鋒？

    所過之處，從不用出第二劍。

    楊小雲龍淵槍也已經出手，龍吟陣陣，橫掃八方。

    船上一時間慘叫之聲此起彼伏。

    更見人影跌飛，屍體落在水中，便如同是下餃子一般。

    旁邊兩艘大船更有鐵索飛來，人影橫空。

    然而這一類的人，無論來多少，都只是死路一條。

    蘇陌這一次是真的起了殺心。

    蛟龍會不守規矩也就罷了，從見面開始，處處便要置人於死地。

    此等行徑，哪裡還有手下留情的餘地？

    江湖廝混，既然不講規矩，那就講死活。

    前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三艘船上就已經找不到一個活人。

    蘇陌領著楊小雲找到了一艘小船，一腳踹入水中，飛身跳了進去，內力運轉之間，直奔蛟龍會水寨而去。

    如今既然已經是撕破了臉皮，蘇陌更打算去這蛟龍會水寨之內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否則的話，且不說能否直接離去，縱然是能，沿河而下路途也不短，難保沒有個萬一。

    更何況，從東城折返，仍舊還得經過此地，左右都得做過一場，蘇陌也就不打算擇日再來了。

    今日能為之事，莫待明日，這是一個好習慣。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舟行之間，不過片刻的功夫蛟龍水寨已然在望。

    再往遠處，正是河流岔口，從這裡又分出支流，走入東城各處。

    蛟龍水寨的所在，便在此處。

    有高木做橋，在河堤之上延伸出去形成水上碼頭。

    沿著碼頭往內，便是蛟龍水寨。

    半截在水中，以木樁沉入水下作為支撐，架起水上建築。

    另外半截在陸地之上，隱隱可見鱗次櫛比。

    碼頭跟前有船隻停靠，船帆之上的圖繪卻各有不同。

    最多的是黑色蛟龍圖繪，隸屬於蛟龍會。

    除此之外，卻還有各色圖繪的大船數艘，不知道來自何方。

    水寨門前此時也並不平靜，可見刀兵之聲四起。

    更有一個聲音遠遠傳來：

    「諸葛長天，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