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妖怪是假的，犧牲是真的

    「真正的天狗？」

    秦明心中警鐘大響，飛緣魔、犬神這種級別的妖怪，都能殺人，真正家喻戶曉的天狗，那得是什麼水平？

    淦，就不該這麼深入。

    但表面上還得裝作屁事沒有的樣子：

    「最著名的天狗應該是鞍馬山僧正坊，著名的「牛若丸與鞍馬天狗」傳說的主角，傳授源義經兵法武藝的老師。

    「在正史中被稱之為鬼一法眼，是平安時代傳說中的人物，也是源義經的岳父，是住在京都一條堀川的陰陽師，是六分兵法這一咒術兵法的大師，被認為是文武之達人。」

    「在劍術方面，作為京八流的祖先，被作為劍術之神而崇拜。」

    「妖怪，難道還會咒術，會劍道，懂兵法嗎？」

    「其作為人類的事跡，比妖怪更具體，更細緻，與其說是妖怪化作人類，倒不如說是被神化的人。」

    「就和家康神君一樣。」

    「家康神君開府後，自稱東照大權現，有了供奉，才被後人敬稱為東照神君，若真有神君偉力，為何還要在戰國時代打生打死，多次陷入險境？」

    「難道織田信長就真的是第六天魔王？上杉謙信就真的是毗沙門天？」

    「那武田信玄，豈不是甲斐的老虎成精了？」

    「不過是後人對前人的一種讚美姓氏罷了，若是當真了，才是笑話。」

    一橋慶喜被唬得有點懷疑人生，可天狗紋是真實存在的東西，而且他的父親也曾說過，見過天狗偉力，因此哪怕是一藩藩主之尊，依然加入了天狗黨。

    他不由得爭辯道：「甲斐之虎，為什麼不能是老虎？」

    秦明連連搖頭：「從地理學上看，日本是古代地殼變化，火山爆發後形成的島嶼，所以以前也不是和大陸連在一起的，基本沒有原始的動物。」

    「也就是說，日本沒有老虎，日本島上的大型動物，只有熊和野豬，人們最早知道的老虎，都是從古代華夏傳過來的。」

    「一休捉虎的故事人盡皆知，但無論是屏風還是圖畫裡的老虎，其實都是畫師罩著貓畫出來的。」

    「武田信玄是實實在在存在的人，你不能說他是從未在日本存在的老虎。」

    「這....」

    一橋慶喜在連珠炮下，又開始懷疑人生，偏偏他無法反駁。

    日本還真沒有老虎。

    那普普通通一介凡人的武田信玄，怎麼能把家康神君打的丟盔棄甲險象環生？

    連續多個神話成疑，天狗的傳說影響，就淡了。

    「不過說到武田信玄....」

    一橋慶喜回過神來，從一個盒子裡取出一柄軍配團扇：「這柄團扇就送給你了，據說記載著甲州寶藏的秘密，很可能是武田信玄當年積存的甲州金，原本我打算之後派人探索一番，現在看來是沒這個機會了。」

    一橋慶喜展顏一笑：「雖然我沒機會了，但天狗黨的其他人，還是會參與其中，安倍大人如果深入探索，必然會遇到，見到真正的天狗之後，也就不用和我在這裡辯論天狗是否存在了。」

    哦，天狗啊，那算了。

    本來還有些心動的秦明，立即收起了心思，誰想接觸妖怪？

    尤其是自己這種遊走在生死邊緣的人物，一個不小心，小命就沒了。

    不過他還是收下了軍配團扇。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怪龍馬，把白嫖傳染給我了。」

    秦明心裡嘀咕著，不要白不要，拿著賣錢都是白賺的。

    「好了，安倍大人應該沒有再想要問的了吧？」

    秦明搖頭。

    一橋慶喜灑脫的喝了最後一口茶：「那就以後再見吧，雖然我不會有什麼罪過，但還是得蟄伏一陣子。」

    「嗯？」秦明不解，殺了幕府大老，還能好生生的，也太無法無天了吧？

    「一橋大人說的不錯。」

    松平容保這時候走了進來：「剛剛有人離去，如我所料不錯，應該是回水戶藩了。」

    「是的。」

    一橋慶喜眉宇間露出一絲哀傷：「替我傳話罷了，我生父患了絕症，早就有準備，一旦事情敗露，就在藩邸中切腹自盡，代我頂下罪名。」

    「暗殺井伊大老的十八人，就在郊外的寶塔寺里，你們帶人去抓捕，他們就會將我生父作為罪魁禍首供出來。」

    松平容保喃喃道：「這是最好的結果了。」

    畢竟一切都是推理，他們沒有證據，如果一橋慶喜死不認罪，耍賴皮，那也沒轍。

    秦明心中忍不住大喊一聲好傢夥。

    玩政治的心都髒，擱這兒極限一換一呢？

    兩個派系的大老互換，算一算，一橋派還賺了。

    井伊直弼位居大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身體又還算硬朗，而德川齊昭患了絕症，還被命令蟄居，早就沒用了。

    而且事後一橋派還不會太過傷筋動骨，因為將軍已經借著仲之町大火從紀州派中脫身，需要一橋派與紀州派相互制衡，這就代表不會太過削弱一橋派。

    一橋慶喜又望向秦明：「多虧你向將軍獻上了三足鼎立與公武合體之策，一橋派才能保證不衰落，成也安倍秦明，敗也安倍秦明。」

    「以一介陰陽師之身，逼死一藩藩主，若是傳出去，也能揚名天下了。」

    他望向窗外，天色已不知什麼時候已變得橙黃，一片片細碎的光芒，籠罩了整個江戶。

    「酉時正刻，新日換舊月，暑氣熏蒸，小心火燭——」

    佛陀打更的聲音遙遙傳來，已變得微不可聞。

    秦明面色微變，酉時正刻，逢魔之時。

    「吱吱——」

    小萱鼠似乎在安撫他。

    一橋慶喜的聲音再度傳來，帶著幾分疲憊：「不知道你安倍秦明，還能為這魚龍混雜百鬼夜行的江戶，增添什麼樣的色彩。」

    秦明直接起身起來，拉開障子門就要離去，尼瑪，要不是身份成疑無處可去，鬼才樂意待在這破江戶？！

    還百鬼夜行？

    一天比一天過分，今天倒好，妖怪都有組織了！

    下一步是不是還得建國？？！

    但逼格還是不能丟：

    「許久之前我就說過，人心，才是妖怪真正的名字，無論是犬神、姑獲鳥還是飛緣魔，乃至你所謂的天狗，其實都是爭權奪利慾望下的產物。」

    「妖怪是假的，但為此所犧牲的性命，卻是真的。」

    一橋慶喜不由得想起監獄裡的佐田、無介錯下切腹的安藤臥底。

    還有無辜橫死的約翰，井伊家三十多名盡職盡責，明知不敵卻戰鬥至生命最後一刻的武士。

    後續十八個暗殺井伊直弼的死士，在供出德川齊昭後，也會一齊切腹自盡。

    甚至，如果計劃不順利，他的獨子也有夭折風險。

    一橋慶喜一陣恍惚，望著那個離去的背影，忽然泄出一口氣，像是徹底解放了一般：「安倍大人，美賀子和犬子事，感激不盡！」

    但只是一會兒，便又繃緊了身子。

    秦明的背影為之一頓，沒有任何多餘動作，只是普普通通兩個字：

    「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