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前塵如煙【12】

    還好，還好……她還有孩子。

    看著高高隆起的腹部，她絕望的眸子裡又燃起一抹光彩，只要孩子出世，她把孩子交給蛟螭，讓孩子代替自己，陪著他，那麼她僅有的這一生也沒有任何遺憾了。

    章皇之山開始飄雪的時候，孩子終於降生。

    孩子出生在靈泉池，是個人族模樣的男孩，有一條蛟的尾巴，長得很像蛟螭化作人形時的模樣，小小的身子染著血跡，渾身冰涼，攥著小拳頭，一雙眼睛緊閉著，臉上透著青黑之色。

    孩子是個死胎，一生下來就沒了氣息。

    瑤碧抱著他，看著哪張與蛟螭相像，卻沒有任何生氣的小臉，已經流不出眼淚，她已經不再求麒麟神獸救他，只是抱著他，捲縮在靈泉池裡，和他說著話，唱那些人族才會唱的童謠給他聽。

    曾經有一段時間，她一直以為孩子還活著。

    她給孩子起了一個名字，叫做離兒，取得是螭的半字，每日裡，她都離兒、離兒的喚著，期望有一天，她的離兒能睜開眼睛，衝著她甜甜的笑。

    麒麟神獸讓她把孩子埋了，她只是不聽，笑著對它們說：「為什麼要埋？我的離兒活得好好的，你們看，他剛才還在衝著我笑，再過幾年，他長大了，還會喊我娘親，我要帶他去找蛟螭，讓他看看我們的孩子，他一定高興壞了……」

    她瘋了，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瘋了……

    這世間有多少痴男怨女為愛癲狂……

    百年前她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只想和山內妖獸做朋友，好渡過那漫漫三百年的小精靈，如今，她嘗盡了愛情的苦，往昔的歲月一去不回，往昔的她，也不復存在……

    她瘋癲了幾年，在易卿從靈泉池出生的時候，瑤碧終於把已經化成白骨的離兒葬在了野水邊，孩子沒了，她也不敢再去見蛟螭。

    沒有人知道，在離兒死的那些年裡，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她瘋過，仿若行屍走肉般在世間游離，她想死，為了蛟螭為龍的心愿又活了下來，在生命最後的百年裡，她發了瘋似的救助山內的生靈，只為了得到那些能積攢功德的感恩之晶。

    她知道，他不屑於積累功德，那她便幫他積累，期待有一天他能化身為龍，離開章皇之山。

    在知道他有了別的女子後，也曾偷偷的看著他們在扶木樹下恩愛過，那棵被砍後，再次長出來的扶木樹，已經沒了當年的茂盛，只那女子，卻比當年的她要清麗。

    那是個她從未見過的美貌女子，也如她一般，喜愛穿碧色的長裙，會在陽光晴好的日子，踏著細碎的扶木花瓣，跳那隻不知名的舞。

    蛟螭也如百年前一樣，會在那女子舞步將止之時，捧起她燦若繁花的臉，輕輕的吻著她。

    每次看到，她都猶如在地獄裡走了一遭……

    那些年，對岸的花菱草叢，不知落了她多少眼淚，而那個曾經因她流淚，便會心疼得無以復加的男子，已經不會再擁著她，輕聲細語的好言相哄。

    她這僅有的一生，什麼也沒留下，她有的，只是那百年的回憶，和那個埋在花菱草叢裡，已經身死多年的離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