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2 《收斂》——阿波菲斯著

    黑雲密布，魔氣滔天。

    相對安靜的後山之巔，十人俯瞰遠方的平坦荒原，那裡正在發生著數十年來最慘烈的兩軍交戰。

    人、精靈、魔物亂作一團，一道道魔法光束交錯縱橫，無數羽箭漫天狂舞。

    在戰船的魔法炮攻勢下，沒有空中力量的魔物節節敗退，聯軍趁機推進，一舉壓到城門口的位置。

    魔物很多，但它們的優勢也僅僅是數量而已，所擁有的大型裝備只是一台台人力投石車，而穿戴了相對完整的盔甲的魔物更是占據少數。

    滋滋！

    深紫色的寶石爆發出璀璨光芒，磅礴的力量逐漸甦醒。

    被岩石包裹的古老巨獸開始抖擻身軀、震動雙翼，一顆兇殘暴虐的龍頭露出，發出低沉昂揚的咆嘯。

    它的眼眸一顫，遲疑地抬起頭，心中猛然生出一絲憂慮。

    轟！

    黑紫色的魔力光柱拔地而起，燒穿了山谷的地表，從地底沖天而起，與天空相連，也印入了每個人的眼中。

    這好似一記強心針，魔物們瞬間變得狂暴無比，無所畏懼地揮舞兵器，尖叫著迎接死亡。

    「黑龍萬歲！」

    一隻被魔法火彈爆頭的魔物臨死前大吼。

    仿佛是為了響應無數追隨者的祈願，黑龍復甦所產生的魔力衝擊波猛然席捲。

    隆隆——

    紫色的流光四溢，將高空的大量戰船擊沉。

    「構建防禦罩！」庫克將軍喊道。

    一眾牧師急忙衝出，高舉魔杖，藍色的魔力齊刷刷聚集，在他們頭頂形成了一面晶瑩剔透的光罩。

    呼！

    下一秒，洶湧的衝擊波如同浪潮，向四面八方洶湧而來。

    這一波後，戰船部隊直接損失了一半，連帶處在戰場中心的魔物也一併卷上半空，撕成碎片。

    一剎那，戰局逆轉，魔物們得到了精神buff的加持，將聯軍殺得血流成河。

    關鍵當人們目睹黑龍即將現世時，以為屠龍團已經全軍覆沒，心中頓時沒了戰意。

    「可惡！」

    一處山崖上，傑蘭特兄妹倆俯瞰著這一切。

    「哥哥，答應我別死在這裡。」阿爾傑塔懇求道。

    傑蘭特雙目通紅，他一言不發地甩手離去，斬殺黑龍之心沒有絲毫減弱。

    下面的山腰處。

    「不好，黑龍已經被他們的戰鬥吵醒，我們耽擱了太長時間，沒能同時發起進攻。」奈爾文懊惱道。

    「我們該怎麼辦？我能感受到他們的恐懼。」卡拉秋驚懼自語，黑龍尚未登場，她的信心已經垮掉大半。

    「應該立即撤退，回到王都重新集結隊伍！」特拉瑪依說道。

    巴爾納看向貝思柯德，「你是國王的代表，你說吧，我們如何是好。」

    他又補充了一句，「就算第一次討伐失敗，我墜毀的飛船也要讓他給我報銷，不然虧大發了。」

    貝思柯德目光低垂，緩緩拔劍，「繼續屠龍。」

    「你瘋啦？我們會死的！」卡拉秋頹然道。

    蘭伯特與莉雅面面相覷，一群大佬都這般困惑迷茫，他們倆小輩又能怎麼樣。

    沒有大軍的協助，單靠他們幾個人怎麼有那種實力殺死掌控寶玉的黑龍。

    「唔？」莉雅回頭一瞥，意外發現還有一人正悠哉地拿相機拍照。

    羅柯將其放回背包，接著在莉雅傻乎乎的注視中，整個背包在手中憑空消失。

    他轉過身，念力傳入所有人的腦中，「敵人來了。」

    話音剛落，綿延的山脈便劇烈震動起來，碎石紛紛滾落，地面開裂出一道道蜘蛛網一樣的縫隙。

    更令他們心頭一沉的是，大量的魔物已經不知不覺地將他們三面包圍。

    「殺了他們！」一隻穿著上等鎧甲的食人魔揮舞板斧。

    食人魔也是類人軀體，皮膚呈粉白色，可身高超過五米，體型肥胖，腦袋略像犀牛，眉心有一隻鋒銳的尖角，還有一張巨大的嘴巴。

    魔物們發起突擊，混亂中將他們分為兩邊。

    「蘭伯特，你們快過來！」巴爾納試圖開道，可就算把劍揮出花來，也無法劈開層層疊疊的魔物。

    「別擔心我們！」蘭伯特回道，又對身後的羅柯與莉雅說道，「不要怕，我會保護你們的。」

    巴爾納等人不得不向另一邊邊打邊撤。

    眼下的局勢都難以自保，誰又能顧及誰呢，莉雅憑藉精靈的靈巧，倒是在魔物中如魚得水，一根根羽箭奪走生命。

    「黑龍還不出來，」羅柯眺望千米外的山谷，「難不成打算睡個回籠覺？真要我提供叫醒服務麼。」

    「什麼服務？」蘭伯特略顯狼狽地與一群嘍囉戰鬥著，這把劍硬是只有雙手才能提起。

    「吼！」

    這時，兩隻血氣惡臭的食人魔帶領了十幾個手下圍攏，不斷縮小三人的可動範圍。

    「我只剩一根箭了，」莉雅面色一變，四下張望尋找出路，「那裡！從那爬上去就能和大家匯合了！」

    「莉雅，你跟羅柯大哥先找機會逃走，我斷後。」蘭伯特毫不遲疑地道。

    說完，他不等兩人吭聲，就勇敢地沖了過去，全力拖延。

    「小心！」莉雅驚聲喊道。

    只見一頭食人魔張大了嘴巴，看架勢是怎麼把蘭伯特一口給咬成兩半。

    與此同時，另一隻食人魔也沒閒著，用力擲出了板斧，朝著莉雅和羅柯極速飛來。

    嗖！

    毫秒間，莉雅射出了最後一支箭，遠遠地命中了偷襲蘭伯特的食人魔，戳穿了其腦仁。

    「好險，幸好有你……」

    蘭伯特慶幸一笑，扭過頭就要對莉雅表示感謝，可他卻看見那柄可怕的板斧即將劈向莉雅的腦袋。

    莉雅下意識推開和自己站在同一方位的羅柯，她的眼眸深深地與蘭伯特遙遙對望，一切盡在不言中。

    可她沒有足夠的時間去躲避了，因為側面還有幾支魔物射手的羽箭，正極速射來。

    「莉雅——」

    蘭伯特歇斯底里地大吼道。

    噗！

    板斧完成了這段距離的飛躍，成功與目標匯合。

    蘭伯特像被抽走脊樑一般跌倒在地，但當他抬起頭時，悲傷陡然僵住，呆滯、震驚、喜悅一點點爬出。

    他不可思議地揉了揉眼睛，「羅、羅柯大哥？！」

    數十米外，羅柯正高舉右臂，抓著那柄比他還要大的斧子，手掌的皮肉與鋒利的斧刃摩擦出鏗鏘聲。

    「這、這？」小臉煞白的莉雅被他擋在身後，右邊懸著幾支被念動力凝滯的箭。

    咔……咵咵……

    五指輕輕一捏，碩大的板斧直接四分五裂，成了一地碎塊。

    莉雅和蘭伯特的嘴角不約而同地抽搐了一下，不知說啥地盯著「不擅長戰鬥」的羅柯。

    「嘿，杵那發什麼呆？」羅柯朝蘭伯特笑道，臉上哪有半點普通人該有的驚恐。

    兩分鐘前，另一邊。

    眾人被魔物強行推攘到了斷崖山頂，再往後走便是黑暗山谷的谷，下面是無邊無際的深淵，此刻仍在湧出令人不安的魔氣。

    「我必須去救莉雅他們！」奈爾文咬牙道。

    「你去送死嘛！」卡拉秋一把拉住她，「他們都挺機靈，應該能逃走。」

    「別磨嘰了，我們現在自身難保。」

    巴爾納雙手握劍，將自身變成一個陀螺，使出了技能旋風，殺死了十幾隻魔物。

    其餘人都在艱難對抗，兩條狗子也在合力痛扁一隻小嘍囉，主要魔物實在太多，雙拳難敵四手。

    而被寄生之血控制的貝思柯德一直在混。

    「怎麼辦？我們沒有退路了。」特拉瑪依苦笑道。

    「吼！」

    一聲咆哮從頭頂響起，熱浪狂風跟著襲來。

    一頭渾身金色的生物現身，皮毛鱗甲一律是華貴的鎏金質感，它揮舞四翼翱翔於天際，有四足、長尾，以及一顆長著上下各兩對彎曲羊角的獅子頭。

    傑蘭特的本體——金龍！

    說是龍族，可怎麼看都不倫不類，更像是龍生下的混血兒。

    阿爾傑塔從他的背上跳下，裙擺上揚，露出了一抹黑色，原來穿的是頗有趣味的黑色蕾絲邊胖次。

    呼轟~

    傑蘭特噴出熊熊火焰，焚燒著魔物，兩爪子就能把高大的食人魔給撕碎。

    他三下五除二就把數百的魔物解決乾淨，而後落在警惕的眾人面前，恢復為長著金色翅膀的龍人形態，胸口有一枚金色的寶玉，這是他的力量與生命核心。

    「別過來！」特拉瑪依厲聲道。

    「你是龍？」奈爾文拉開弓弦。

    傑蘭特並無防備，「我是龍，守護阿爾特里亞是我的使命，從神話時代開始，我們就沒有停止與惡龍的戰爭。」

    巴爾納皺眉，「那你就是好龍咯，那就沒事。」

    不過眾人對龍的偏見根深蒂固，豈會三言兩語就完全消除。

    「是龍又如何，我們現在的目標是斬殺黑龍，別的暫且不提。」貝思柯德開口道。

    「你能理解我？」傑蘭特聽聞好友的話，頓感欣喜。

    「黑龍，才是我們共同的敵人。」貝思柯德如是說道，其實是羅柯的意念思維。

    阿爾傑塔有點詫異，眾人的反應有點出乎她的預料，沒有想像中那麼過激。

    儘管「貝思柯德」如此說，但其他人還是有幾分芥蒂，一時難以接受。

    就在眾人僵持時。

    「莉雅——」

    少年絕望的嘶吼從山下傳來。

    「是蘭伯特！」巴爾納二話不說就跳下山坡，一路滑鏟。

    眾人也急忙跟隨在後。

    「你們沒……」巴爾納的話語堵在喉嚨根，愣是沒能說出來。

    其他人也不禁停下腳步，原本焦急的眼神逐漸凝固，瞳孔中反射出四濺的屍骨。

    「他，是什麼情況？」巴爾納終於憋出來了。

    狹隘石路後的空地，已經堆滿了魔物的殘骸，只見羅柯正輕鬆寫意地揮動手指，好像在虛空中寫寫畫畫。

    噗噗！

    可每一下划動，都能讓數十隻魔物離奇地一分為二，仿佛駕馭著一把看不見的死亡刀鋒。

    很快，在場的魔物被清空，包括兩頭食人魔。

    而羅柯從始至終都未曾挪動過雙腳，隨意裁決的模樣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脊背止不住地發涼，生怕他一個不小心手滑了。

    蘭伯特傻眼地看著羅柯，「大哥，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的？使的招數我怎麼都看不懂？」

    羅柯往後推了他一把，笑道，「現在是跟我說話的時候嗎？」

    蘭伯特一看，頓時明了。

    他鄭重其事地走至莉雅的身前，攬住她的雙肩，認真道，「就在剛才的那個瞬間，我想明白了，我所戰鬥的意義……是你。」

    莉雅眼眶濕潤，撇過頭嘀咕，「誰要你保護了~」

    少年愛情片實錘！

    眾人也小跑過來，向羅柯投去各式各樣的目光。

    「好傢夥，你剛才那一手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巴爾納問道。

    羅柯笑了，「我可從沒說過自己不能打，反正這一路上都有你們出手，我也就偷個懶咯。」

    「所以，你到底是誰。」奈爾文眯眼問道。

    「這連番的轉折，也太有趣了吧？」卡拉秋看著羅柯，又回頭看了看傑蘭特。

    羅柯望向外面的平原，戰爭仍在繼續，但數萬人的聯軍已經損失過半，隨著黑龍的甦醒，魔物的攻勢持續暴漲。

    他摸了摸袖口，念力暗道，「知道你餓了，去吧。」

    嘶嘶~

    阿波菲斯得令，當即滾到地面，朝著下方的戰場而去，臨近邊緣時直接彈射起飛。

    「喂，你的蛇溜了！」蘭伯特提醒道。

    「我的天，」巴爾納難以置信地怪叫，「羅柯，你的蛇飛了！」

    眾人齊刷刷看了過去，所目睹的畫面差點撐爆他們的世界觀。

    「你的蛇，變大了……」精靈公主奈爾文顫聲道。

    一條寵物蛇飛上了數千米的高空，在烏雲間繚繞盤旋。

    嗤啦！

    一道雷霆劃落，照亮了藏匿其間的龐大虛影。

    轟——

    只能看見猙獰口器的巨獸被翻天覆地的魔氣所籠罩，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身軀猶如無根的巨大山脊。

    它擔心太過囂張會引得羅柯不滿，所以就收斂了許多，把體積變得不是那麼誇張，也就十萬米而已。

    ——《收斂》

    混沌魔神阿波菲斯第一次在異界展露真容，所取得的效果也是極度震撼。

    整個戰場，無論是魔物還是聯軍，無不遍體生寒地仰望天空，一個個抖得跟震樓器似的，心中戰意全無，滿腔熱血也涼透了。

    畢竟被魔神俯瞰的滋味可不好受。

    「那真的是你的寵物？」阿爾傑塔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句話，她抱緊了兩隻狗子，似乎在說這特麼才叫寵物。

    「嗯，作為我的寵物，勉強及格吧，主要是聽話。」羅柯一本正經地回道。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其實我挺希望它叛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