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甜與酸

    副官完全無法理解自己看見的景象。

    這個由神國欽定的大罪人先是治好了他的胳膊，然後在向獅鷲群招了招手之後，第九軍引以為傲的空騎兵們就被他們的坐騎甩到了地上。

    而在「消滅」了整個空騎兵之後，獅鷲們竟然一個個筆直地落到了顧雲身邊，撒嬌般的嘶鳴和戰場上的低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以至於副官竟然產生了自己是來到了雞圈的錯覺。

    「沒想到你們也長得這麼大了啊。」

    顧雲對待獅鷲的態度也明顯要比對待他們熱情了許多，他順了順那隻體型最大獅鷲的絨毛，那隻讓西線士兵們夜不能寐的猛禽竟然順勢躺在了地上，四肢爪子撥拉著顧雲的胳膊，將柔軟的腹部暴露在了顧雲面前。

    這些獅鷲的確稱得上顧雲的老朋友，只是上次離開村子的時候，它們還是一群在村里嗷嗷待哺雛鳥，他每次打了獵回去，這些雛鳥便會咿咿呀呀地跟在他身後。

    顧雲記得，雛鳥們最喜歡冰原猛獁的肉質。

    二長老曾在戰爭爆發前夕提出過建立空騎兵的構想，於是顧雲便在一次外出狩獵後帶回了村裡的第一批獅鷲，這在村子裡是極具歷史性的一刻。

    經過了訓練，獅鷲曾經成為了他們的重要夥伴，有了獅鷲幫助，他們趕路的效率大大提高了，從也徹底斷絕了敵軍聲東擊西的戰術。

    後來戰爭結束後，顧雲便把這些功臣安置在了村外，他還未離開前獅鷲便產下了不少幼崽，作為空騎兵計劃的創始人之一，他主動肩負起了餵養幼崽的重任，直到被長老們送去地球前，獅鷲們的日常飲食都是由他負責的。

    他之前也聽說過獅鷲是非常認熟的族群，只是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些雛鳥還能認出自己來。

    「走，我帶你們打獵去。」顧雲找回了久違的感覺，他熟練地向正用腹部衝著自己的大型獅鷲發號施令，「你先率領一支小隊去附近尋找冰原猛獁的巢穴。」

    「嘶——！」

    一聲嘶鳴，獅鷲就如顧雲手下的士兵一般，幾隻體格較大的立刻組建成了一支部隊，筆直地飛向遠方。

    這……

    好像有些不太對勁吧。

    副官竟然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他不得不重新整理一番思緒。

    西要塞被第二軍、第三軍協力攻破，整個西防線的潰敗已成定局，要不了幾日，敵人的聯軍便會順勢攻下所有西部的城市，屆時整個王國都將處於敵人的包圍線之中，為了將這個噩耗帶回王都，他們在第二軍的追擊下連續逃亡了三天三夜，最終險些被第二軍的統領圍殺於此。

    無論用任何眼光來看待，這都是牽扯到亡國滅種的大事。

    可問題是怎麼這個大罪人出現之後，氣氛就迅速轉向野炊靠攏了。

    副官覺得自己的認知正處於極度割裂的狀態，作為西線的軍人，他們深知第二軍的恐怖，他們雖然死守了幾個月的時間，但是卻並未對敵軍造成任何實質性的麻煩，反而在洞窟里的那種怪物的裡應外合之下，讓他們以極小的傷亡作為代價，便攻破了整個西要塞。

    然而這樣一支無敵之師，竟在短短几分鐘之內就全軍覆沒了。

    十多年前……

    他們曾經面對的就是這樣的對手麼？

    「走，我正好還有些事要向你們打聽。」而且這位昔日的仇敵看起來根本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反而自顧自地和獅鷲聊得火熱。

    他們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騎上其中一隻獅鷲準備離開的顧雲。

    「站、站住！」

    一直沉默不語的三王女終於開口了，她邁出了虛弱的步伐，剛走出一步，便眼前一黑，沉沉地向地面倒去。

    顧雲似乎終於注意到了他們，他的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三王女，嘆了口氣，說道，「你們幾個，去找附近小鎮的位置。」

    ……………………………………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黑暗。

    沒有一絲光線，也沒有任何的聲響。

    在這樣的狀態下，卻讓三王女能久違得靜下心來，往昔的記憶也源源不斷湧入了她的腦海。

    在十年前的戰爭中，她和西要塞的駐軍幾乎都扮演者局外人的角色，當她得知王都淪陷的消息，千里迢迢趕回王都之時，顧雲和他的部隊卻早已不見了蹤影。

    父王說敵人登上了神樹，或許從一開始，他們就從未把王**當作真正的對手來看待。

    而今天的遭遇，讓三王女更加堅定了十多年前的猜測。

    也許那個人，從未把她的誓言放在心上，即便她在後來的十年裡苦修劍術，成為了王國歷史中第一位獲得劍聖頭銜的女性，但卻依舊無法出現在對方的視野之中。

    與他戰鬥的，是那些神鬼莫測的傳說。

    神族、邪神、乃至世間最危險的魔物，也只有在面對這些敵人的時候，他的態度可能才會稍稍認真一些。

    一個王女的生死，甚至是整個王國的存亡，恐怕都不會被顧雲放在心上。

    雖然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覺得自己的心卻莫名隱隱作痛。

    不知過了多久，三王女睜開了眼睛。

    「哦，你醒了啊。」

    紅潤的水果送到了她的嘴邊，殘留的露水沾在了她的唇瓣上，「這些是獅鷲幫忙採回來的。」

    熟悉的人影映入了三王女的視線。

    她張了張嘴，下意識地想要說些什麼，但一時間卻什麼都沒能說出來，於是只能泄憤般地狠狠咬了下去。

    鮮甜的汁液在味蕾上蔓延著，不知為何，眼淚卻無法抑制住地順著眼角流淌而下。

    「甜吧？」顧雲問道。

    儘管無法抑制住眼淚，三王女卻依舊不服輸地瞪著顧雲。

    她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這應該是附近城鎮的旅館。

    三天三夜的逃亡終於告一段落，然而她卻寧願自己沒有遇到顧雲——後者剛才在森林裡的那隨手一劍，讓她突然間意識到自己這麼多年來的努力就是一個十足的笑話。

    顧雲是她努力的動力，可在對方眼裡，自己從來都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過客。

    「對了，我剛才聽說了一些關於你的傳聞。」

    顧雲打斷了她的思緒，「沒想到十多年不見，你成了人們眼中的英雄，看來你還挺努力的。」

    野果又被送到了她的嘴邊，三王女狠狠地一口咬下。

    許多情緒交織在了一起。

    眼淚流得更厲害了。

    「喂，你沒事吧？」

    「好酸……！」

    三王女倔強瞪著眼，「這是什麼果子，酸得我的眼淚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