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八十六章 天子之怒

    大廳內，孔穎達面色情清瘦，隱隱透著一絲蒼白，雙目中透著一絲淒涼，孔穎達身上的書卷之氣很重，當年他站錯了隊，導致孔氏一族吃了大虧, 在大夏朝並沒有得到更多的東西，到現在為止，孔子的追封到現在還沒有，讓孔穎達心中十分惶恐。

    當他知道長孫無忌成為禮部尚書之後，毫不猶豫的拖著病體來到燕京，就是想藉助長孫無忌, 達到追封孔子的目的。

    他已經在長孫無忌府邸中等候多時了, 跟隨他進京的是他的長子孔志元，父子兩人現在都是惴惴不安, 生怕傳來了壞消息。

    「父親不用擔心，皇帝陛下英明神武，現在更是重視教化，想來肯定會答應我們的要求。」孔志元寬慰道。他心裏面也是很擔心，只是看著自己父親的模樣，生怕會發生變化。

    孔穎達心中一陣苦笑，自己兒子說的是有道理，但他更是知道皇帝不會這麼輕易的答應自己的要求，這麼多年來，自己也曾經通過各種方式向皇帝表示孔氏的臣服，可惜的是，並沒有得到皇帝的任何反應。

    這足以說明皇帝對孔氏的態度，皇帝是不會答應孔氏的要求。

    「輔機，輔機。」孔穎達看見了對面一個紫色官袍緩緩而來，正是長孫無忌, 趕忙迎了上去，身形顫巍巍，好像隨時都會摔倒一樣。

    「沖遠。」長孫無忌也迎了上去, 臉上露出一絲慚愧之色。

    孔穎達看的分明，臉上頓時露出死灰之色，苦笑道：「難為輔機了，都是孔某痴心妄想，當年得到了天子，才有了今日之禍，只是罪行在我，與先祖無關啊！大夏重視教化，為何不能加封先祖呢？」

    「陛下已經決定加封孔子，只是聖旨短時間內不會下來的。」長孫無忌忽然說道：「而且僅僅只是一個封號，可以建廟祭祀，不會有任何封地。」

    「沒有封地？」孔穎達還沒有說話，身邊的孔志元忍不住說道：「難道不會賜予土地嗎？」

    「大夏軍功立國，就算文官也是如此。」長孫無忌心中一陣冷笑，難怪皇帝看不上孔氏，還真的以為躺在祖輩功勞上就可以睡大覺，現在都是什麼時候了, 還想要封地。

    而且，聽孔志元的口氣, 還想著在曲阜賜予大量的土地, 這是不可能事情，除掉皇莊之外，其他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在中原得到封地的。孔氏還真是異想天開。

    「陛下，準備何時冊封我孔氏先祖？」孔穎達面色死灰，蒼白的嘴唇顫抖著。他擔心的不是孔氏的封地，而是孔氏的名號，自從前朝開始，歷代王朝都在追封自己的先祖，可是到了大夏，立國十幾年了，大夏皇帝仍然沒有追封孔子，這讓他死後無顏見歷代先祖。

    長孫無忌聽了之後，臉上頓時露出一絲為難之色，孔穎達見狀頓時苦笑道：「輔機不要說了，看來，皇帝陛下短時間內是不會追封了？這是要讓無顏見歷代先祖啊！」

    長孫無忌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件事情怪皇帝嗎？還真的不能怪皇帝，自己是降臣，魏徵也是如此，還有其他的大臣也有降臣，皇帝也都重用，那些歸順過來的武將，只要立功了，就能封爵。你孔穎達又算什麼呢？

    可是你這個老小子是有才能，可就是因為皇帝沒有用你，你私下裡經常說皇帝的壞話，言語之中，還在緬懷前朝，想著李唐，難道不知道李煜是最不喜歡有人提李唐的，在這種情況下，難道還想讓皇帝憐憫你？這個時候能冊封你的祖先就已經不錯了。

    長孫無忌頓時強笑道：「先生不必擔心，既然陛下已經答應追封孔聖，相信不久之後，就有會有聖旨下達，雖然不會有封地，但日後肯定會有改善的，先生不必擔心。」

    孔穎達聽了臉上頓時露出一絲苦笑，說道：「輔機就不要寬慰我了，陛下是誰，開創一代盛世的帝王，既然是皇帝決定的事情，就不會改變。恐怕這聖旨也要等到我死了之後才會宣告天下吧！說起來，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長孫無忌聽了還能說什麼呢？孔穎達是一個明白人，只是有些事情已經是不可能改變的了。他跟隨李煜甚久，知道李煜最不喜歡的就是世家大族，曲阜孔氏也是一個世家大族之一。皇帝一直是在分拆世家，孔氏比較特殊，想分拆很難，只能是採取這種方式，讓孔氏逐漸消失在世人面前。

    只是孔氏上下已經等不及了，孔穎達病重，隨時會歸西，所以才會在這個時候來到京師，準備在臨死之前，解決孔氏追封的事情。

    站在皇帝的位置上，既然你犯了錯誤，那就要接受懲罰，孔穎達活在世上，皇帝都是不可能答應的，至於孔氏還想得到封地，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走吧！」孔穎達只是點點頭，沒有再繼續說下去，招呼孔志元離開長孫府邸。

    長孫無忌看著對方的背影，深深的嘆了口氣，他似乎已經看到孔穎達的未來了，只是面對這種情況，孔氏只有一種解決方式，那就是孔穎達立刻去死。

    「皇帝手段實在是太殘忍了。」長孫無忌心中打了一個冷戰，面對這種情況，長孫無忌只能是感到一陣惋惜。

    半夜的時候，夜幕下的長孫府邸大門被敲響，將長孫無忌從睡夢中驚醒。

    「長孫大人，先父，先父飲毒酒亡故了。」孔志元一身白衣跪在地上，手上捧著十幾本書，長孫無忌認得正是孔穎達的五經正義，最上面是《尚書正義》，裡面記載的是諸多經學大家的註解，恐怕也有隻有孔穎達才有這樣的本領，將許多經學大家的簡直都融合在一起。

    ;「長孫大人，這是先父在生病的時候編纂的，前段時間才編修完畢，想要親手獻給陛下，現在看來，恐怕是沒有機會了。」孔志元低聲哭訴道。

    「可惜了，可惜了。」長孫無忌深深的的吸了一口氣，最後化成了一聲長嘆。

    不得不承認，孔穎達在才能上是遠在朝中大臣之上，但是世事變化，在大夏朝，並沒有對方的位置，最後更是自殺身亡。

    谷順

    「這件事情，我會稟報天子的，你先回去安排吧！」長孫無忌讓人將五經正義收了起來，讓孔志元退了下去，自己化成了一聲長嘆。

    「父親，這個孔老先生為何會自盡呢？」身後的長孫沖有些驚訝。

    「他不死，陛下就不會追封孔氏先祖。」長孫無忌搖頭，說道：「只是他的做法實在是太剛烈了，他這番死亡，未必會讓陛下同意。」

    「這是為何？」長孫沖還不明白。

    「他這麼做，就是在向陛下示威，我孔穎達寧死也不願意跪在天子面前請罪，哼，他要想死隨時都可以，偏偏死在京師，而且還是飲毒酒自殺身亡，嘿嘿，根本不將陛下放在心上啊！」長孫無忌忽然冷笑道。他瞬間就察覺出來這裡面的問題。

    「那這些？」長孫沖頓時有些擔心了。

    「實話實說。孔穎達到底是書生意氣，這天下是誰的？是陛下的，作為陛下的臣子，向陛下認個錯，陛下難道能將怎麼樣？陛下仁德愛民，他寧願死，也不願意向陛下臣服，你說最後的結果是什麼？」長孫無忌看著一邊的五經正義，心中十分氣惱。猛然之間，他發現自己處在一個尷尬的狀態。

    「回去吧！等明日去見陛下吧！」長孫無忌最後擺了擺手，徑自去安息不提。

    第二天一早，李煜剛剛起床，長孫無憂面色紅潤，雙目似秋水，春情無限，親自上前幫助李煜穿上衣服，然後招呼宮女服侍李煜洗漱。

    「陛下，孔穎達死了。昨夜飲毒酒身亡。」外面高福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

    「孔穎達？可是孔氏族人孔沖遠？」李煜還沒有說話，長孫無憂很驚訝的問道。

    「孔穎達是什麼時候來京師的？見了一些人？」李煜面色陰沉。

    「回陛下，孔穎達入京師三天，昨天夜裡見了禮部尚書長孫大人，兩人交談了一番之後，孔穎達就返回府邸，晚上飲毒酒身亡。其子孔志元攜帶五經正義前往長孫大人的。」高福趕緊稟報道。

    「他三天前就來到京師，都不來覲見，而是去見了長孫無忌？兩人交談了一些什麼，能查的出來嗎？」李煜面色陰沉詢問道。

    「兩人在大廳相見，孔穎達之子陪同，周圍並沒有其他人，故而不知道雙方交談的內容。」高福搖搖頭。

    一邊的長孫無憂聽了面色蒼白，不敢說話，李煜一番話中透露出了許多內容。這些內容根本不敢傳出去，只能是藏在心裏面。

    「也就是說，他和長孫無忌兩人交談之後，這才回去自殺身亡的？」長孫無憂眉宇之間多了一些憂愁，這裡面到底是涉及到自己的兄長，雙方交談的內容讓人擔心。

    「這件事情與輔機沒有任何關係。是孔穎達自己的問題。」李煜擺了擺手，冷笑道：「他這是在做給朕看的，看看他多厲害啊！一代文宗，到了燕京城，不來覲見朕，卻去見了長孫無忌，見了之後，然後回家自殺了。這是什麼意思？在哪裡自殺不行，非要來燕京自殺，嫌燕京的人多了嗎？還是認為朕的名聲太好。」

    長孫無憂聽了鳳目中閃爍著凜冽，李煜的話說的很有道理，在哪裡不是死，偏偏在燕京死，而且來到燕京不見天子，實在是太可惡了。

    「陛下，此人該死。」長孫無憂想到這裡，也忍不住說道：「陛下，此人陷君父於不義，就算是死，也不能原諒。」

    「他認為他死了之後，朕就會追封孔子，真是笑話，朕赤手空拳，掃蕩群雄，連世家大族都俯首聽命，老老實實的送上家族之女，朕殺人盈野，也不知道屠殺了多少異族，豈會擔心這些名聲？」李煜冷笑道：「孔子是一個偉人，為世人所敬仰，傳播文明，教化世人，但朕就是一個武人，不知道這些事情。」

    長孫無憂不敢再說什麼，顯然這件事情對李煜的打擊很大。孔穎達作為一代文宗，李煜雖然不喜歡他，但身為帝王，表面上的工作還是要做的。只要對方覲見，李煜肯定會召見的，可是對方悄悄地進來，然後悄悄地自殺了，這不是打臉嗎？

    難怪李煜心裏面十分不爽了。

    「陛下，禮部尚書長孫無忌在宮外求見。」外面有內侍聲音傳來。

    「不見，告訴他，朕身體不適。這幾日都不見，有什麼事情送到東宮去，東宮會合崇文殿處置。」李煜想也不想，就說道：「還有，將追封孔氏先祖的聖旨拿回來，廢掉。」

    「是，老奴這就去辦。」高福聽了瞟了一邊的長孫無憂一眼，見長孫無憂揮了揮手，趕緊退了下來，心裏面卻是暗罵，原本早上皇帝心情好的很，就是因為這個孔穎達的事情，現在連政事都不處置了。

    「陛下，這孔氏在朝野上下，名聲還是很不錯的，孔穎達編撰五經正義在士林之中影響很廣泛，雖然此人有損君父之名，但陛下若是前往祭奠，多加撫慰，必定會留下千古英明，為世人所稱頌。」長孫無憂等高福等人退下之後勸說道。

    李煜想了想，最後搖頭說道：「算了，這件事情就不要考慮了，朕是一個馬上皇帝，日後也做不了文皇帝，結交文人的事情就輪不到我了。讓幾個皇子去吧！他們日後就藩，手中需要文臣，朕就不需要了。」

    長孫無憂雖然說的有道理，他相信，自己若是去了現場，孔氏上下肯定是感恩戴德，自己在士林之中，肯定會留下好的名聲，可是他不想，身為開國之君，闖下了赫赫威名，碰到這種情況，他不想委屈了自己。

    長孫無憂聽了心中嘆了口氣，站在皇帝這個角度自然是正確的，但在士林之中，未必會有好的影響。